[杰埼]不完全燃烧

不完全燃烧

哨向/au/可能黑

 

城市的繁华地带在入夜后遭到了袭击。一座大楼的中段发生爆炸,从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它的倒塌。纷纷落下的残骸堵住了路口,造成了一批二次伤害。

医院里挤满了伤员。杰诺斯一开始找到了一张长椅坐着。他伤得不重,伤口不深,又没有伤到腿脚,本应该简单包扎完就可以走了的。但他还有些不好向医生说明的症状。

手臂上微小的创口处感到的凉意和痛觉被放大数倍,让人深呼吸,几乎将全身都攥紧冻结。对此他没有办法,只能就这么熬过去。过于强烈的痛觉牵绊了行动力,而且也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当前要去的地方。他还有一点目眩。不知道是因为痛的缘故,还是因为当时他靠得太近,所以大脑被爆炸的冲击波给震到了。

后来,他还是忍耐不下去了,从那儿站起来离开。旁人都在忙碌,没人注意他从橱柜里拿了止痛药,看了一眼瓶身,随意倒出几片吃掉了。他刚刚坐的位置,很快被一条骨折的腿占据了。他转移到人少一些的走廊通道,靠着墙坐在地上。

也许起先起效的时候,他是短暂地感觉到伤口没有那么痛了。而后事情变得更加糟糕。他闭上眼睛,用双手捂住眼睛,没有被遮住从缝隙透进来的光还是具有很强的伤害性,一点点就像被刺穿了喉咙。一张病床推过走廊,滑轮与地砖的摩擦都震耳欲聋,更不提在不远的地方医患正挤在一起一团乱麻,就是常人听着也会觉得吵了,对他而言简直是铡刀。

空气中有消毒水、数种药物、数人的血液的气味混在一起。非常苦。一点点都。就像是一粒灰尘都毒得剧烈。他倒是的确对伤口没什么感觉了,现在是头在痛,脉搏要撕裂一样在跳动。可以确信有哪里出了问题,他禁不住想大叫,把任何靠近的东西都掀开砸毁掉。但那样会造成更响亮的声音,至少他闭着眼睛想,那样他就毫无防御地暴露在感觉信息的轰炸之下了。他尚且还能控制住的只有不这么发作。

他一只手遮着眼睛,扶着墙站起来。他勉强睁眼看了一眼,想要离开医院,这亮得要杀人的地方,一定得从那群伤员之间挤过去。头晕目眩,他的脚粘在地上难以抬起,走了两步像走在暴风雨的甲板上,似乎到达那个关卡都挺困难。有尖锐的声音响起,那儿又发生了争吵,他深吸了一口气,好像都要没有力气释放出去。

“喂,”一个声音,就从他面前几寸的地方传来,“你还好么?”他停滞了一下。糟透了。没有受到任何致命伤,却让他感觉像是末日降临。在各种强烈感觉的共同冲击下,他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。他的表现应该足够作为回答了。

他捂着眼睛的右手手腕被抓住,在他没有防备时被拉开,他急忙甩掉对方的手,愤愤地将自己的眼睛重新挡上。

被审视了片刻,对方抓住他身旁垂下的另一只手,抬起来时有些牵扯到伤口。“过来吧。”他听那个声音又说。他觉得不刺耳,仿佛特意缓和得温柔。他被急匆匆地拽过去,听见身后一扇门被关上的声音。接着是电灯开关的声音,一前一后。他这就感到,折磨他的燥热冷却下来了一点儿。

“你可以睁开眼睛了。”他听见对方说,好像接受了他的一个许愿似的。房间里十分黑暗,窗外的夜光穿过窗帘也黯淡了大半。嘈杂的声音隔了一道门变得模糊了。这不是最佳的宁静,但也足够好了,除了这样他不易看清帮助他的人的面容。

“你怎么弄成这样的?”黑暗中那个身影问他。“我不知道,”杰诺斯数过来,“我就在爆炸里受了点儿伤。然后我……太痛了,吃了点止痛药。”

“那很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。记得下次别再碰这种药了。”他听见一声叹息。“等药效过去了,就会自然恢复常态了。这不用担心。”

杰诺斯低低“嗯”了一声。他的呼吸依然不够平稳。于是对方又问了起来,“你还有什么问题么?”

“头痛。”杰诺斯说着深吸进一口凉气。“可能是爆炸时,震到了。”

“也不一定。你以前也会痛么?”

杰诺斯对这问题显示出疑惑。

“意思是说,在你成为哨兵之后,会不会偶尔头痛。”

他往回想了想。“可能有过几次。”

“那就是你的大脑过载了,”那声音不起波澜地说,“你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发育好,不能稳定地负担……

“你还太年轻了。”

“我明白了,”杰诺斯轻声说,“那我现在要怎么才能缓解?”他摇了摇头,他的头痛与他伤口的痛一样被放大,那点儿止痛剂完全不够。他又不能再吃更多。在黑暗里,他维持着较平稳的呼吸,但脑子里已经被痛觉冲击得七零八落,他无法掩盖呼吸声的粗重。

安静了一会儿,他听到又一声叹气。“你过来一点儿,”他听到那声音几乎比他的呼吸还轻,幸好他的听觉足够灵敏。他向前两步靠近,对方的身影在门缝旁稍挡住光,他可以从细微的声音、热量变化感知到他们的距离,甚至他的轮廓。

一双手贴到他的头两侧,碰到的第一个瞬间,他不被察觉地抖了一下,反射性地攥成了拳,然后蜷着手指,再一点点松开。他的头被捧着,手指叉进耳后的头发,将双耳也捂住了,外界的声音变得更遥远,让人感觉童年一样更安全。

“闭上眼睛。”他照做了,以为那不是种命令,更像是引领。

“想些……会让你的身体放松的事情吧。”这样一说,他就自然而然想到了过去的经历。更往前一些的。但那让他咬紧了牙关。“放松……你的肩膀还是绷紧的。你越在意它就会越痛。

“你的注意力。像一堆沙一样铺散开。”

他将脑海清空了,由此此时此刻接收到的信息就不经分辨地全部涌进来。他擦过脸颊的皮肤,人类可爱而鲜活的体温。散发的热量便是生命力,仅凭气息而言,与他接触的人是美好的,可以信任的。好得让他觉得自己像废墟里冒出来的断裂的钢筋一样冰冷。

谁都没说话,度过了一会儿。“然后,想些你能掌控的东西。能抓住的东西。比方说……”杰诺斯抓住他耳边的一只手,依重力下落般靠近,让前额相贴了。他听到一道呼吸一滞。他的眼还是闭着的,他专心致志,另一只手游离到别处去,几乎不发出声音地找到了门把手。

他从抓住的手掌皮肤下感到脉搏,听到活人的心跳,以及,他的脸会感觉到的呼吸,热空气的流动。是会动的;是活着的。他能够将其掌握。他感觉到还叉在他头发里的那只手,手指的活动透露出微微的慌乱;他摸到门锁的按钮。

“你……感觉怎么样?”他们一直僵持着,等到有人屈服,打破沉默。

“真的,好多了。”杰诺斯说,还是没有动。

“……你需要跟协会通个电话么?”

“不,不要,我和他们不是一路。”杰诺斯说,终于松开了他,站直身体离远了一些。“谢谢您了,医生。”

“哦。我不是医生啊。我是来看伤的。”

“……?!”杰诺斯这时才注意到,空气里较浓郁的血腥味,不止他自己熟悉的那一种。“您也被爆炸波及了么?您伤到哪里了?”

“没有。是在路上被野猫抓的。”从他耳边落下的手再度伸了出来,“也没有多深。出血了,以防万一,来拿点儿药擦擦。”

杰诺斯接过那只手的同时,在他说话的声音覆盖下,终于锁上了门。他收回手,倾下头,离手背上的伤口位置越近气味越浓郁。有猫残留下来的,也有在人身体里流动,传递各种讯息的血液,此时暴露在外。

他亲吻猫爪留下的创口,在这之前先攥紧了它。他舔了一下,换作味觉发挥效用了。

他与想要将它收回去的不小的力量抗衡,舔舐润湿了被抓伤的部分,刹不住在细细爪痕上又覆盖上他的咬痕。之前他被药物的副作用搅得一团乱,现在头脑恢复了些清明,所有的感知器官都忠实地倍感敏锐。他可以隐隐感觉到情绪的化学反应散发出的气息,好像已经可以看破人颤抖的心。

封锁的边界线将他的领地范围明确地圈出来,这里面的就是他拥有的别人不可染指的。他害人后退,退到角落里橱柜旁。循着他划过面颊的手,他寻觅而后亲吻。本能通过亲密接触,被诱导着,从紧闭孤立的躯壳中流动释放出来,这是很好的感觉。

橱柜玻璃上暗暗映着他的影子他的眼睛。如果被人看到了计时器跳动的数字,就会被察觉到这实际上是枚定时炸弹。他抓握的手,一会儿攥紧,一会儿又颤抖着稍微松开。更何况他是不稳定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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