狼的脊
哨向/AU/我说黑就不会是白的 我说HE就真的HE 你要相信我!
High On A Wire - Black Box Revelation
前篇:
透过他的眼睛,能看见冬夜的火在燃烧。现代城市里不会出现火,只有被圈在灯泡里的热光,火星闪烁的烟头。火焰闯进来,像头冒冒失失的野生动物,奇异新鲜,格格不入。
他是靠什么支撑燃烧的?那头动物以什么为食?
他亲吻的时候,捧着人的脸,手指发紧,好像这本就是他拥有的东西,宝贵的战利品。
杰诺斯打开房门,走了出去。门缓缓转动合上的时候,埼玉坐在原处,随意挥了挥手。
如果他急匆匆走掉,也是有道理的。在外流窜的哨兵暴露了身份,自然得继续流窜下去,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束手就擒。他也没有指望他留下来,埼玉对自己这样说,只是过了一夜,虽说也有一夜,但关系也没达到那么亲密,不轻易信任他人,能帮助他更久地逃下去。
那样发亮的东西,他从前也见过,但都是流星。
无论怎样,埼玉希望他能过得好好的。同时也为他没成熟就承担了重荷的大脑感到忧心,他没有见过如此年轻的哨兵,同时就算是更年长的,也很有可能会出现无法承受而崩溃的情况。
他现在就已经是哨兵了,而且看上去已经习惯了这些感觉,那么他遭遇绝境还要更早。比现在还更早。
而且他一直是一个人。他人的体温对他而言过烫了。他一个人挣扎,一个人想办法,把所有事情处理好,控制住,活下来。那时他还更年幼。
埼玉看了一眼黑着屏幕的电视。就算今后他在什么地方被逮住,或者死掉,他也不会知道了。他可以不去知道,可以不去关心。他好不好,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所谓的,他心里对自己说。
他将床铺和桌子都收拾好,进入厨房,餐具已经洗干净了,他拉开冰箱,看看剩下的东西,盘算今天的购物清单。
他口里还有早餐残留的味道。说实在的,挺新鲜,他觉得能再吃到一次的话更好。
更有帮助。而问题就在这里,他可以为赶上特价时间一路狂奔,但不会去追的。
他出门了。今天要去的商店有些远,但每周这一天那里的价格会减到最低。有时候他也问自己这个问题,这种习惯有没有什么存在意义。不过毕竟,他已经没有更多其它的事情可以去思考和行动,去做了。
他转过街角,这里僻静如常,他听见头顶一扇窗户关上。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街道上,集中在心里,想着什么事情。
他脑后挨了一道重砸,把思维撞散了,忘记了。
他倒在地上,感觉砸晕他的是什么金属硬物。感觉眼花,看到流星绕回来了。
埼玉醒过来,在一间有重重灰尘气息,光线也不好的仓库里,被绑住双手,坐在一张椅子上。他抬起头,看周围,有两个端着枪的,应该是底下的守卫,剩下一个坐在一旁抽烟的,怪不得这么呛,应该就是主要角色了。
“我们有什么过节么?”他问,脑子里在回忆以前可能招惹了的一些人,好像没见过这里的这些面孔。
“不,我们不是找你,”一把手枪抬起来对准他,“是找那个哨兵。他去哪儿了?”
“什么哨兵?”
“别装傻,那个金发的小孩。”那根烟抽完了,被丢在地上踩了一脚,鞋尖使劲在地面上碾磨。
“他跟你们有什么过节?”
“他杀了我们三个人,”对方回答,“其中有一个,头骨被砸碎了。”
“噢,那跟我有什么关系,”埼玉说,“我和他不熟。”
“有人看到你们走在一起。”
“我昨天才第一次遇到他。”准确地说,昨天晚上。
“他从来都是一个人!”埼玉看着他,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让他激动了起来,“他身边只有死人!”
“我不知道他去哪了。”
“你是什么人!”
“就一个普通的,”埼玉晃了晃脑袋,还有点儿疼,“无业游民。”
审视了一番他朴素、或者说寒酸的样子,那个人放下了枪。“要不这样,”他说,“你帮我们找到他。他的悬赏金额很高,不论死活。我们可以平分。”
“我真的,不知道他去哪了。”埼玉重重咬字回答道。“他的悬赏有多少?”
对方朝他比了一个数字。“哦。但是可惜了,”他说,“这个忙我真帮不上。”他晃了晃手,“我——”
外面传来的枪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怎么了?”在场的三个人神经都绷紧了。糟糕!现在几点了?埼玉想着。
“是他,他来了!”通讯器里传出一段简短的话语,然后断线了。
“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——该死。哨兵。”
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,埼玉跳了跳眉头。
“疯子。怪物。”
如果这里离城里很远的话,可能赶不上了,他在心里叹气,眼睛盯着地上的一块暗色斑点。
然后他被猛地拉了起来,被枪口抵住头,拿枪的那只手又慌张地晃动,又过度用力,弄得他不太舒服。
“告诉他,”挟持他的人说,“停止攻击,否则我就杀了这个人。”
“他停下了。”
“让他丢掉所有武器。”
“他照做了。”
“那把刀也丢了吗?”
“丢地上了。”
“带他进来。”
杰诺斯被带进来了,他举着双手,被好几个枪口瞄准了头。他的视线对上了埼玉的眼睛,无言中进行了一番快速的交流。
“我就是想问你,小孩,”说着话,那个人狠狠踹了他一脚,他往后撞在墙上,然后滑倒在地。“他们和你有什么仇怨?你要杀了他们,”他说,“还弄得——面目全非。”
“是没有,”杰诺斯喘着气说,“只是他们把一个喝醉的女孩推上他们的车时,我正好路过。”他说话时看着仇恨他的人,然后笑了,转回到埼玉脸上。
“杰诺斯,”埼玉问,“现在几点了?”
杰诺斯低头看了一眼,“马上是正午。”
“哦,”埼玉放心地叹了口气,“还早着。”
旁边一个人朝杰诺斯走过来。在他做出什么行动之前,杰诺斯踹向他的腿,在他摔倒时迅速爬了起来。有枪声响起,他倾身将人撞倒,对着手腕踩了一脚。躲过一个人的几颗子弹,他直起身,正对着脸给了一拳,顺带夺过了手里的枪。
同一瞬间,埼玉突然抬起手臂,猛击身后挟持他的人的下颌,这人身高比他也高得多了点,他不高兴,但转念又想,这样这人应该就欠缺了一部分智商。他听见骨头破碎的声音,这比打沙袋的触感好多了。他夺过枪来,将人踹倒在地,先打了肩膀一枪,然后抬起双手,快速瞄向对面朝他射击的人。
杰诺斯将最后一把掉在地上的手枪踹远了。室内又变得静悄悄的,好像根本没人在——除了地上还有人在痛吟。
“我非常抱歉,”杰诺斯说,“给您带来了这些麻烦。”
“没关系,现在,你能把这个弄开吗?”埼玉朝杰诺斯晃了晃被绑在一起握着枪的双手。
“稍等。”杰诺斯说着跑了出去,埼玉低眼看见人在挣扎着想爬起来,也低下枪口,打了他的腿。杰诺斯带着他的刀回来了,用刀尖把绳索挑开。那不是厨房用的什么刀,埼玉看着它,和他见过的砍刀也感觉不同。感觉像是狩猎的人才会用的武器,沾上人的血纯属偶然。
他看见杰诺斯对准了地上那个人的头,不假思索开口说:“别。”
杰诺斯不解地看他,又看看地上,两处伤口已经流了很多血,染红了一片地面。噢,他明白过来,放着不管他也会很快死掉的;而且这段时间里,会被痛楚狠狠折磨。他点了点头。
他们一起走了出去。“从这里回城要多长时间?你知道路吧,”埼玉问。
“不远,很快就能到的。”他听到这回答,于是安心了。
“后来你把那个女孩怎么样了?”他问杰诺斯。
“把她脸上溅的血擦干净,然后放在了警局门口。”
“哦。”
“她喝醉了,什么都不会记得。”
“她要是记得,会爱上你吧。”
“不,”杰诺斯看向他,眨了眨眼睛,“她会从警察那里得知我是谁。”
所以,你是谁?埼玉也想问,但没有真的问出来。他们快速绕过警笛声正由远至近变得响亮的方向。
“我在找一伙进行炸弹袭击的人。”杰诺斯告诉埼玉。
“你是说,昨天那次吗?”
“在那之前还有两次袭击,在另一座城市。昨天,还是差了一点,”杰诺斯说着叹了口气。“我早晨过去,现场被封锁了,进不去。”
埼玉低头考虑了一下。“进去了你就能找到,能追踪到那伙人的线索吗?”他说。
“我会尽力。”杰诺斯答道。
“那我们待会儿过去看看。也许我有办法让你进去。”
杰诺斯的眼睛亮了起来,过度明亮了,埼玉看着,感觉那不只是纯粹的惊喜,还掺杂了什么让它更尖锐的东西。“谢谢您。”杰诺斯说。
“没关系,不用道谢。”
“我已经给您造成很多麻烦了。”
“不用道歉。反正我也,”埼玉抬眼,看向延伸至远方的空荡荡的天穹,“没什么事做。”他双手插在口袋里,说道。
他稍微有一点感觉了。他像是一台被封藏已久的机器,又微微运转了起来,扫去了一点灰尘。有了一点精神,动弹了一根手指。终于下了一点雨。在之前那一击的时候,这种感觉很清晰。这与砸墙砸到手背泛红的感觉是不一样的。
杰诺斯走在他身边,心里在忧虑。他会带来的麻烦形形色色,远不止这点。他不应该继续待在他身旁,让他在最近的距离被波及。但他不想离开,这是绝对的。
“啊,无证。”
在事故现场,无证听到自己的名字,转过头去。“埼玉。你来了。”他快速交代完剩下的事,然后转身走向朋友。“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。而且你终于想出来走走了。”他露出微笑。“我们很担心,你一直……”
无证的笑容很单纯。也稍微让埼玉心里亮堂了一点儿,世上关心、在乎他的生活、他的感受的人还是有一两个的。“嗯,闷太久了。这里怎么了?”
“昨晚发生了一起爆炸,”无证说,“是炸弹袭击。”
“哦。”埼玉点了点头。“你们有什么进展了?呃,”他说,“我就随便一问。”
“你知道临近城市最近也有两起爆炸吧?现在认为可能是同一伙人做的。”
“不知道。”
无证叹了口气。“有空看看新闻吧,”他说,“没准哪天电视通告有灾害了你都不知道。”
“会有广播的。我那地方可以听到的。”
“……总之现在还没什么有用的线索。那几个人不行,都太年轻了,”无证说,指向另一边,“你看到了吗?去教教他们怎么做吧。他们这样破不了什么案子。——如果你愿意。”
“我可以看看,”埼玉说,“可能他们不愿意。”
“没有这回事。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。”
“但我已经……”视线越过无证肩膀,埼玉在那边看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。“好吧。我还是过去看看吧。给你帮上点忙。”
“谢了。这样也很好,对你来说。”无证说,“如果你想回来……”
“那应该不太有可能。”埼玉往前走去,“抱歉了。”不是讨厌你们中的谁,不仅如此,我是很感激你的。他心里淡淡地想,没说出来,没回头。这都是我自己的问题。
他走到桌旁,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已搜集到的证物,装在透明证物袋里。杰诺斯站在他身旁。穿着他的旧制服,还算合身,不容易起疑。现场来来往往忙活的人很多,很难发觉多出了一个陌生人。
“你找到什么了吗?”看见旁边还放着一本现场报告,埼玉拿起来翻开看。
“有一些。”杰诺斯拿起一片似乎是炸弹残余的碎片。“但有个问题,”他抬眼看向身边的人,“我刚来这座城市,还不熟悉环境。”
“你要找什么地方,我带你去。”埼玉说。“你在兴奋什么?”
“有吗?”
“一直都有,从你换了衣服开始。你是那种‘小时候的梦想是做警察’的类型吗?你家里也有人是警察?”
“不,应该不是。”杰诺斯说,注意到后,他不再表现得那么兴奋了。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埼玉愣了一下。“你失忆了?”
“没有,我没有撞坏头。不是完全记不起来了,”杰诺斯盯着桌面,一块残余的金属部件上沾了一些血,“只是全都变模糊了。记不清了。”
或许客观上来说他没有露出什么伤感的表情,但在埼玉眼里,有一点儿。
“我们要找一家餐厅,他们的特色菜是一种海鱼,”杰诺斯说,“应该在海岸线附近。”
“海风的气味?”
“是的。还有别的。”
他们一路找到了一条偏僻破旧的街道。
“是他们了,”站在一座建筑的天台上,杰诺斯朝街对面的楼房看过去,看见窗户里闪过的一个人影。“有个人,昨天在现场我见到过。”他闭上眼去听,“有四个人的心跳声。他们正在谈下一次行动的事情,”他睁开眼,恰看见埼玉正认真注视着他,听他说出的信息,等他继续说下去。他聚焦于那对眼睛上,眨了眨。“——他们派去放置炸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。”
“知道地点吗?”埼玉拿出手机,打给无证,将杰诺斯告诉他的消息转述给他。“一个黑色礼品袋。嗯。可能会是在十层上下,在那里产生的影响最大。你们得尽快赶过去,时间可能不多了。”
“行的,我们马上就出发,”无证说,那边传来忙碌的声音,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他们在收拾东西。他们马上要逃走了,”杰诺斯遥望着,“我们现在就得过去。”他检查了一下弹夹。
“埼玉,你身边是不是,有个哨兵。”无证说。
“……别管我怎么知道的,快去干你的活!”埼玉愣了一下,然后说。他声音里的波动太明显了。杰诺斯转过头来。他们说什么他都听得见,只要他想听。“好吧,这件事之后再说。”无证笑了一下,挂断了。
杰诺斯没再多说,先一步下楼去了。埼玉看了一眼对面,思路从刚才的震动中恢复过来,他意识到杰诺斯要去做什么。他的手机又响了,无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。
“有一拨人赶去你们所在的地方了。”
他匆匆跑下楼的时候,僻静的街道上已经回响起了枪声。
他不知道杰诺斯是谁。一开始他只知道他是个哨兵;然后知道他是不受管辖的流窜者;现在知道他会开枪,随身携带一把野兽一样的刀。他的行动都十分自然,跑上楼的时候他心里想着,就像猛兽捕食那样自然。
但这里是一个被圈养的温驯世界,应该有着不一样的生存法则。
他走进门,门内客厅里已经倒了两个人。其中一个还没死,在他迈步要过去时,本能地拽住了他的裤腿。
他停下来,低头看她。对上他的眼神,她渐渐,渐渐地沉入绝望。她松手了。
他继续往里走,耸了耸肩。
里间发出的声音像是关押着一股小型飓风。他听了片刻,推开进去,家具摆设砸了一地,玻璃碎片落在脚边。杰诺斯已经将人按在地上,但他的枪似乎在争斗中脱手了,他拔出了刀代替。
他喘着气,从背后看脖颈处有血迹,衣袖也被划破了。埼玉转身,背对着他,慢慢后退,望向两道门外。
剩下的那个人出现在走廊中时,举着一把枪,让他快速往后倒去,与杰诺斯一起摔倒在地,子弹飞过半空。他朝旁侧翻滚,伸手捡起杰诺斯丢下的枪,回望过去,人影已经再度悉悉索索藏起来了。
地上的人趁机爬起身,杰诺斯突然愣了下,被撞到另一边墙上,他回过神来刚要反击,一声枪响让对方的行动停止了,摔倒在地,被射中的腿开始染红地毯。
“先别动,那个人有枪,”埼玉说,瞄准了走廊。“警察来了,”杰诺斯说。
哦,他一定是听见了,警车引擎的声音,说话声。“等等。”看出他的眼神,埼玉说,“不是我叫来的。
“他们得到了消息……他们是为炸弹犯来的!”
“他们在上楼了。”杰诺斯低下眼睛,靠着墙,捂住手臂上新添的伤口,有些狼狈。
“你要相信我!”埼玉大声说,同时开枪击中了对面冒头的最后一个人。他已经忘了自己还能喊得这么大声,咬着牙,情绪能有这么激动的爆发。杰诺斯喘着气,没有其它反应。
“喂,你还好么?”
第一个冲进来的警员看到的景象,是埼玉站在窗边,双手举枪,他们都认识埼玉,即使他早已离职——另一边墙上靠着一个身份未知的年轻人。等他抬起头,露出相貌,终于有人认了出来。惊讶失声。
显然正在对峙的两人,因他们的闯入都转头看向了他们。紧接着,在其他人做出反应之前,流窜的哨兵快速靠近窗台,就从埼玉身旁翻身跳了下去。
他们奔到窗台边往下看,已经没有人影了。后院顺一条巷子通往另一条街。消息通过通讯器传开,哨兵从三楼跳下去逃走了。他们留下几个人检查现场,其他人沿着巷子追去、开车从街上向那个方向追去。
警笛声大作,在弥漫开来的高度紧张戒备的气氛中,埼玉还是站在窗边,往下看了一眼,生锈的铁架摇摇欲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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